第1099章 心安,高手(2)

    徐凤年微笑道:“好意心领了。”
    王实味犹豫了一下,搬了搬椅子,压低嗓音说道:“不瞒徐主薄,在下王实味,实乃青案郡郡府捕快,盯梢沈厉这伙匪人已经有足足六年,这大半年以苦肉计联手胭脂郡故交宋愚,做了这个局,不曾想连累徐主薄身陷险境。”
    徐凤年问道:“你就不怕我泄露出去?”
    王实味摇头道:“我只要成功到了符箓山,任务就算完成,之后就看宋愚跟白县尉能否请动足够人马剿匪了。”
    王实味忧心忡忡,感慨道:“不过依我看来,胜负难料啊,原本我与宋愚估计,一百精锐甲士外加青案胭脂两郡三四百巡捕,就足够杀入符箓山,铲除这颗扎根幽州多年的大毒瘤,这一路行来,烽燧设暗合兵法,暗桩哨子更是颇有章法,而且怕就怕官府五百人马好不容易进了山,符箓山跟仙棺窟这两拨歹人宁肯丢弃老巢也不迎战,山匪易剿,游寇难觅啊。”
    徐凤年好奇问道:“王捕快,你这般用心良苦,更不惜亲身涉险,图个什么?”
    王实味愣了愣,洒然笑道:“图什么?徐主薄,王某斗胆反问一句,为官一方,难道不该福民一地吗?我王实味当了大半辈子的捕快,亲眼看到六十几个兄弟殉职在任上,真要说图谋什么,无非是图个心安。”
    这次轮到徐凤年愣神,随即释然一笑,举起酒杯,“敬你。”
    王实味举杯,一饮而尽,又自行倒了一杯,“这酒真是好酒,搁在平时,那点儿俸禄,养家糊口还行,喝这酒可喝不起啊。”
    徐凤年自言自语道:“嗯,你们的俸禄,是该涨一涨。”
    王实味爽朗笑道:“徐主薄,借你吉言。”
    徐凤年小酌一口醇酒,问道:“按照那剐心阎王的说法,沉剑窟主造就有小宗师实力,指不定已经跻身一品高手,符箓山这边的张巨仙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,不说两座山四百多草寇,就这两人,就够官兵吃上一大壶,除非是调动幽州现任四位校尉之一麾下的精锐负弩步卒,还得辅以大量老练斥候开路,否则别说四百人,就是数目翻一番,也未必能得手。王大人,我看你与那陪你精心演戏的宋家公子哥,多半要算盘落空不说,事后还得给人落井下石,以后能不能再拿俸禄都要难说啊。”
    本就是八字眉的王实味眉梢下坠更厉害了,喝了口闷酒,一拳狠狠捶在腿上,苦相更苦,闷闷道:“王某起先并不清楚金鸡山除了符箓山,还有那个叫仙棺窟的宗门,更没想到那里还有个能与张巨仙媲美的大匪。”
    徐凤年安慰道:“如果宋愚是个性子稳重的人物,王大人就不用太担心,一旦入山剿匪受阻,官府那边自然知道要增添兵力,而且这样一份天大功劳,谁都会想着来分一杯羹,如今幽州将种门庭正愁不知如何献媚于新任刺史与那将军皇甫枰,只要闻到腥味,肯定不惜本钱,不遗余力绞杀金鸡山匪寇。”
    王实味眼睛一亮,心悦诚服道:“徐主薄所言甚是,王某自愧不如!嘿,非是妄自菲薄,王某人虽说马马虎虎算是三品武夫的实力,得以窃据总领青案郡六百巡捕的位置,其实很有自知之明,论起当官的本事,九品都不到,跟徐主薄一比,天壤之别!”
    徐凤年打趣道:“王大人,你跟一个官职比你还低一阶的下县主薄溜须拍马,是不是提着猪头进错庙了?当官本事,确实不咋的啊!”
    王实味伸出大拇指,开怀大笑,连两条八字眉无形中都上扬了几分,“徐主薄,王某人是个粗人,不管你愿意如何,反正都要认你这个兄弟,对胃口!如果你我真能活着离开金鸡山,兄弟我一定要把你介绍给宋愚那小子,他读书多,跟我总是喝酒多说话少,跟你肯定聊得到一块去。”
    徐凤年跟这个汉子碰了一杯,俱是一饮而尽。
    桌上两壶酒,怎么都有两斤半,借酒浇愁人难醉,但只要人一高兴,喝酒反而就容易醉,王实味喝了大半,竟是就这般昏昏趴在桌上睡去。徐凤年笑了笑,起身开门走出屋子,两名女婢坐在远处的院子石桌旁,桌上铺着一幅彩色宣纸,她们正说着悄悄话,抬头瞧见没了官服的年轻公子哥,对视一笑,她们正值妙龄,本就指若青葱如含丹,何况穿着衣饰也有着应景的清凉,粉颈外露不说,更重要的是挡不住那酥胸欲出的风景,大概是山上饭食太好,两女年纪不大,胸脯已经发育得摇而不坠了。徐凤年走近一看,她们用纤细炭笔所写,竟是“女学士”严东吴首创的北凉女书,这女书独具一格,所有字只有点竖斜弧四种笔画,随着严东吴成为离阳王朝的太子妃,这种女书也风靡大江南北,被冠以“女学士体”,跟国子监右祭酒晋兰亭的兰亭熟宣一同名动天下。徐凤年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粗劣宣纸上,正要辨识文字,院外就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,两名对他还算客气的婢女手忙脚乱收起炭笔宣纸,起身相迎,从院门走出一名挎刀的魁梧年轻人,死死盯住徐凤年,问道:“你叫徐奇?是那碧山县主薄?”
    徐凤年点了点头。
    年轻人扯了扯嘴角,冷笑道:“赶巧,要拿你做庆功宴的鱼鳞剐主菜,你这满身酒气,看来临刑酒也喝过了,那就走吧!如果腿软了,就让院里两个娘们扶你去,小爷我好说话,去的路上,你尽管揩油,只要不停脚,扒去她们的衣裳上下其手也无妨的。”
    两名女婢脸色苍白,低下头,不敢正视那名在符箓山上凶名昭著的年轻刀客。
    徐凤年问了一个很多余的问题,“就不能不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