伪君子

    鸠鸟鸣叫在屋檐边,院子外的杏花梨花粉粉白白,可爱极了。妙月走出去摘了好几根鲜柳枝,和一些梨花杏花,又兴冲冲跑进兰提的屋子里:“兰提!兰提!”
    哎?她明明记得师姐走的时候,他在屋子里打坐调息啊?
    她一回头,兰提从屋子外走回来,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,放在桌子上:“我听到有小孩在吃肉饼,出去找他娘买了几个。成天吃野菜青菜,加加餐吧。”
    妙月摆手:“晚上再说。我给你编个手环,你坐过来。”
    兰提很听话地坐到她旁边,伸出手,他手腕很细,手指也细细长长的,捅到她阴道里很爽。妙月又想歪了,禁不住笑话自己,又专注地给他编手环了。柳枝缠在手上,上面还有今天新鲜的雨水,碧色青鲜,点缀上一朵娇白杏花,看起来很可爱。
    妙月很得意:“怎么样?!”
    兰提抖了抖手环,他很扫兴地说:“真搞不懂你,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这些。”
    妙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那你喜欢什么?你喜欢扫兴,喜欢说风凉话,喜欢让人伤心!”
    等等,等等,这个男的头顶上的刻度表怎么了?
    为什么好感度现在是零啊?中午一块吃饭的时候不还有六吗?
    啊!这也太小心眼了?说不得了,这么娇气的男的妙月真是平生第一次见。妙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兰提,兰提看到她扭曲的脸,知道自己说错了话,率先低头道歉:“对不起。”
    妙月怒火直冒,她悟了,她大彻大悟。她和兰提建立起来的那点点脆弱的情感全靠肉体维系,她来了葵水没办法给他吸精,他就翻脸不认人。但是他很能装,他不爽他不说。所以她随便犯了点错误,他就对她毫无好感。一定是这样。
    什么要走心才能加好感,就是要走吃鸡巴这条路。一个姿势加五点好感,必然是后面两个人姿势不够多。妙月咬着牙,反正现在好感是零了,下一次情潮期跟他多摆几个姿势呗,她用手点着兰提的鼻子:“你这个伪君子!”
    兰提脸色一变,顷刻间她都觉得他要爆发,然而他没发火,很温柔地对她说:“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    他一道歉,显得妙月不依不饶像个大恶人。妙月对他的无耻嘴脸很震撼:“你根本你就不喜欢我!”
    就会装纯的白莲花,扮可怜的伪君子,还对她那么凶,让她不要淫词浪语,她说那些的时候他心里爽死了吧。妙月委屈得简直想哭,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让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男人爱上自己啊?除了一张好皮,他还有什么优点?
    妙月情绪反应这么大,兰提却很平静,就像他是第一次见妙月一样,又客气又温柔地说道:“你对我好,我很感激你。我没有不喜欢你。”
    刻度表是不会骗人的。妙月嘴唇都气哆嗦了,想起身给他一脚。刚站起身,她就看见了云露宫的人。
    莫秋媛师姐、应鱼儿师兄、商传武师叔、以及鹤林宫主。
    妙月才知道她要带兰提回云露宫是多么大的一件事,宫主至少有二十年不曾出过云露宫了,他老人家亲自来商量这回事。
    鹤林宫主年纪并不老,只是容颜丑陋,一生下来就满脸皱纹。前任宫主收留了他,他被教养得秉性刚正,凡事都十分负责,对小辈也是尽可能地疼爱,是一位再合格不过的宫主。
    妙月机械地向兰提介绍这些人:“这是我师兄,应鱼儿。这是商师叔。这位是我们宫主。你快见礼,不要失了礼数。”
    事到如今,妙月彻底看穿了兰提,对他一点不感兴趣,她甚至后悔提出要带他回宫了。带他回去,然后每天跟他睡觉吗?
    兰提站起来,他是丹枫山庄唯一的少主,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,因此晚辈礼数无懈可击,任谁看都是可爱可喜的年轻后生。
    师姐去烧水烹茶。宫主、师叔和师兄都落了座,妙月和兰提站成一排。
    宫主并没有着急说话,只是用眼神示意师叔。师叔便在兰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拉过来他的手,妙月知道这是在看他内功心法到了什么水准了。
    兰提很温顺地让师叔摸他的经脉。未几,师叔松开他的手一脸严肃道:“你父亲教子有方。内力纯净,基础相当牢靠。心法更……在你这个年纪,恐怕江湖里没有敌手。”
    兰提颔首谦虚道:“九雷岛的少主心法在我之上,净山门的首徒也和我相差无几。父亲在时,多次教导我不要骄傲自满,向强者看齐。”
    虽然又强又好看,但是无情无义还好色虚伪。妙月默默想。
    “你喜欢月儿吗?我听阿媛说,她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。一见到你就要跟你私奔,还逼你跟她海誓山盟?实不相瞒,我们小妙月是山里长大的野丫头,从小少管教。给兰公子你添了不少麻烦吧?”
    妙月听长辈说这些,想挖个地洞钻进去。她的窘迫全被师兄师叔看个正着,以为她是小女儿情态,不好意思。
    兰提一字一顿地撒谎:“我很喜欢她。”
    “妙月对我情真意切,关怀备至。我流落江湖,看到她对我至诚至真,深受感动。妙月越了解越无法不喜欢,她率真坦直,方才您说的缺少管教,我认为绝不是如此。各门各派规矩森严,她却是一颗赤子之心。叫我如何不喜欢呢?”
    妙月要不是知道他脑袋上的刻度表指的是零,都要信了他的鬼话了。师兄一听就信了,一脸认可,并向妙月露出赞许神情,大概是在说,他肯定站在妙月这边。师叔还是十分严肃,至于宫主就更是心思莫测了。
    “至于您说的添麻烦。晚生才是她的大麻烦。云露宫是江湖隐居门派,要我一个外人进去,真的给诸位添了大麻烦。”
    师姐泡好了茶,给宫主斟上。宫主呷了一口茶,道:“云露宫能在江湖中隐身,靠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真心真意。云露宫人要进出云露宫,得自己的血驱除山间迷雾。路径幽窄,一个云露宫人只能带一个外人进去。你和妙月既然是真心喜爱彼此,我不会阻拦。”
    “但是你的真心真意……我不是苛刻的老古板,要你武功全废才能进去。”
    “你且交了你的佩剑证明你的真心真意吧。”
    宫主话一出,师姐就疑惑道:“只交佩剑?那怎么能证明呢?”
    妙月观察兰提脸色,兰提那张俊脸毫无血色,嘴都白了。
    宫主浅笑:“你的佩剑是你父亲唯一的遗物。你母亲杀了你父亲后,就烧了他居住过的阁楼。泼天烈火,他生前用过的锅碗瓢盆都被摔碎,穿过的每一件衣服都被撕烂。我听说你从火里抢救了父亲的佩剑,你母亲怒不可遏,逼你大伯对你下杀手。我说得可对啊?”
    妙月听到这转述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原来是这样……
    那兰提就绝无可能为她上交佩剑了。
    兰提缓慢道:“这把剑确实是父亲的剑。我小时候,他就用它教我三丹剑法。尽管普通,却承载我的童年回忆。”
    师姐生气地打断他:“那你就是不愿意了?”
    众人屏住呼吸,眼看着兰提从腰间取下佩剑,单膝下跪,双手奉上佩剑:“请宫主务必珍重此剑。”
    妙月都震撼了,他,他,不是不喜欢自己吗?为什么愿意呢?
    宫主抽出剑,剑称得上锋利,但绝不名贵。如果不是有和父亲的回忆,这确实是一把普通的剑。可是对兰提来说,却是和父亲回忆唯一的证物了。妙月有些动容。
    师叔连忙把兰提扶起来:“好后生。”
    师兄活泼道:“妹夫,你是真喜欢妙月呀。”
    兰提颔首:“从山庄出来后,我就不再是三丹枫林的少主了。那段回忆对我而言虽然重如千钧,但人总要向前看。向前看……就会看到妙月。”
    师兄拍了拍兰提的肩膀,大咧咧地说:“没事,以后咱们就是你的家人。云露宫亲如一家,你就等着享福吧。再过两年妙月给你生了孩子,你又有家了。”
    兰提肩膀上还有伤,妙月把师兄的手拿开:“你干什么拍他啊?他肩膀被人捅了一剑,疼死人了,还拍他?”
    师兄嬉皮笑脸地向兰提道歉:“老弟,对不住,我给忘了。”又朝妙月龇牙:“你这么护犊子干什么?我能吃了他呀。把你心疼的。”
    妙月很苦恼,也很困惑。是不是刻度表出了问题?难道兰提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她吗?
    他手上还有自己给他编的花环。方才他下跪递剑时,花环套在手腕上,有些滑稽。妙月悄悄勾了勾他的手,软声道:“我和你道歉,我不应该那么跟你说话。”
    兰提温柔地看着她:“我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。”
    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,鹤林就要带着众人回宫。不过天色已晚,要再歇息一晚再走。
    妙月和师姐睡一间,师兄、兰提、师叔挤一挤,宫主独寝。
    妙月拿出枕头里商艳云的信,毫不犹豫转交给了宫主。宫主看完信,宫主喜怒不形于色,只是无奈:“她当年第一次出宫,说再也不会回来。我废了她的血脉。后来她生下你,涕泗横流地跪下来求我让她回来。我就将她的云露宫血脉还给了她。结果她又跑了,我又废了她的身份,逐她出宫。现在你长大了,她又说要回来……我头疼,我真头疼!”
    宫主收下信,又交代了妙月几句。
    妙月注视着宫主可靠的脸,便想着她可以在宫里和兰提好好相处,日久生情,总能拿下她的。生情既是让兰提的刻度表满,也是让妙月自己对他有所信赖。
    现在的兰提,妙月面对他,总有些怕他。